百草园:范园的天空

2008-05-07

□ 宋宏建

  在洛阳南郊万安山下,一片苍松翠柏之中,调往颍州赴任、但只赶到徐州便溘然长逝的范仲淹,已静静地躺在母亲身边了945年,紧挨母亲坟墓的还有他英年早逝的儿子。这个用青砖圈就、并有“携子背孙”说法的一方墓地,便是苍凉、寒碜、而又大名鼎鼎的范园。
  拜谒范园那天上午,浓重的乌云不断在山头滚动,仿佛当年范仲淹死讯传开,朝野上下聚众举哀、惊天动地的场景。风云变幻中,我听到了原籍苏州、两岁而孤的范仲淹,被贫苦无依的母亲牵着小手,一路餐风露宿长途跋涉的呼号;看到了自幼懂事、发奋图强的范仲淹,感念母亲再嫁的朱家慈悲,昼夜苦学五年不曾脱衣就寝的灯光;想到了号令严明、创新法制的范仲淹,注重农桑减轻傜役,陆续推行史称“庆历新政”的雄才大略;体会了爱国忧民、体恤百姓的范仲淹,冒着风雪海潮,坚持捍海治堰工程,忙碌于百里长堤的呕心沥血;领略了直言敢谏、大义凛然的范仲淹,在那正臣夺气、直士咋舌的朝堂上痛陈时弊,三次被贬仍以天下为己任的高风亮节……
  中午时分,浊浪排空的苍穹,经过几番日星隐耀、山岳潜形的折腾,似被范公硬骨铮铮的琴音点化,慢慢安静下来。大风止息,云儿像一群乌鸦掠过,亮出沙滩白鹤般洁净的羽毛。金波荡漾的麦浪中,万安山峰挺起褐色的胸膛,宛如终生只爱弹一曲《履霜》的范仲淹,净手焚香之后端坐大地,悦耳动听的琴声从指下流出,和着袅袅升腾的香烟上达天庭。顷刻间,长空一碧万顷,惊现出“皓月千里,浮光跃金,静影沉璧”的瑰丽画卷;平视山下,似有“沙鸥翔集,锦鳞游泳,岸芷汀兰”的妙境凸显。我猜想,眼下正居焦麦炸豆季节,极不适宜淫雨天气,该是“居庙堂之高,则忧其民;处江湖之远,则忧其君”的范文正公显灵了吧!
  在范园,一个守墓的范家31代孙告诉我:宋仁宗时官至参知政事、相当于副宰相的范仲淹,63岁调任途中病故,葬埋后派苏州老家人来守墓,他的祖辈是抓阄产生迁到了此地,如今村上已有范姓人家三四千口。我问范文正公名垂千古,为何范园墓碑破败,牌坊凋零,一片凄清景象。对方长叹一声苦笑道:政府不投资,集资款有限,能守住祖先这园松柏长青就不赖了。我点点头若有所思,耳畔响起范翁脍炙人口的琅琅词声:“碧云天,黄叶地。秋色连波,波上寒烟翠。山映斜阳天接水。芳草无情,更在斜阳外。 黯乡魂,追旅思。夜夜除非,好梦留人睡。明月楼高休独倚。酒入愁肠,化作相思泪”(《苏幕遮·怀旧》)。
  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,是范仲淹一生追求的为人准则,也是他忧国忧民思想的高度概括。这句话被刻成14个碑牌,昂然竖立在范园“高山仰止”的牌坊两边。步出农户似的范园大门,我在范家子孙捐资修建的范公石雕下立定,虔诚地深鞠一躬后仰天自语: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这句话,若能刻在天空那该多好啊!

责任编辑/王川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