卖冰棍的日子

2019-10-12

◆ 李现森

 “冰棍冰棍,豆沙冰棍——”随着这不停的吆喝声,走遍了周边几十里地的村庄田间地头,走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。

 这,就是十一岁的我和我的暑假。

 放假了,我给娘说,我想卖冰棍儿去。娘有些惊诧,但又拗不过,只得帮我在家里找出了个小木箱。那小木箱是爹当赤脚医生时的药箱,跟表哥的冰糕箱相比,小了些。箱子看上去有些笨拙粗糙,但这不碍事,用它来装冰棍儿是不成问题的。

 表哥大我几岁,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。他卖冰棍有几个年头了。每天中午快放学了,表哥就会站在校门口的那棵桐树下,自行车的后座上捆着一个刷了白漆的木箱子,里边装着特招我们喜欢的冰棍儿。

 表哥家离县城远,嫌回家来回路上麻烦,有时就住在我家里。我问他,卖一天冰棍能挣多少钱?表哥伸出一个巴掌还上下翻了一下,神秘地说“十来块吧……”

 “十来块呀?”爹赶毛驴车拉一天砖也挣不了十块钱,听的我直咋舌,心里也是痒痒的。

 那时的冰棍,其实就是白开水里加点糖精冻成的冰块,吃起来甜甜的。制作简单,价格也便宜,冰棍是三分钱一支,若带几粒绿豆的,叫豆沙冰棍,五分钱一支,很受人们的欢迎。

 “冰棍每支批发一分五,每一百根搭二十根,卖冰棍赚钱主要是搭的那部分……”听说我学卖冰棍,表哥耳提面命。

 第一次出门卖冰棍,能不能卖出去心里没底,也没有大声的吆喝过。于是在树荫下,趁着没有人,试着嗓子喊了一声“冰棍冰棍……”声音是那么的软弱,还带着几分羞涩,一点也不响亮,只有自己才能听到。平时我也听惯了表哥的叫卖声,那声音是那样高亢而嘹亮,还拖着尾音,那简直有些慑人心魄。现在轮到自己了,嗓音却是那样的羞怯与艰涩。也难怪人家说“看花容易绣花难”,真是一点不错呀。

 在砖厂门口蹲了半天,一支冰棍也没卖出去。直到有一个过路的问:“小孩,箱子里还有冰棍吗?”我赶紧说:“有啊,多着呢。”

 “有,那你怎么不喊叫呢?”这话儿原本是好意,我听了脸“刷”地一下窘得通红。

 太阳炙烤着大地,一丝风也没有,衣服已经湿透了。坐在烫屁股的青石块上,我一边用袖口擦着汗,一边挽起草帽的一角扇着风。终于等到工人下班了,我鼓起勇气学着表哥的模样吆喝起来:“冰棍冰棍,豆沙冰棍……”听到我的叫卖声,一些人围拢了过来买冰棍。我一时又有些手忙脚乱。找零钱的当儿,有人没付钱拿着冰棍儿已经走远了。我有些着急,但又无可奈何。

 回到家时,天色已接近黄昏。掏出兜里的钱一算账,辛苦了一天,刚好保本,一分钱没赚到,只落得那10多支正在融化的冰棍儿。

 冰棍也并不是每天都能好卖的,有时也会碰到生意不好的时候。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冰棍化了,这就得开动脑筋了。

 城里卖冰棍的人多,我就跑到乡下吆喝。一看到地里有人在干活,就急忙凑过去甜甜地说:“叔,婶……干活累了,吃根冰棍凉快一下吧,我给你们优惠。”

 农村有句俗话:“伸手不打笑脸人,开口不骂送礼人”。通常来说,他们是不会拒绝的,多半会停下手中的活儿,过来买一根冰棍解解渴,也顺便到树荫下休息一会。等他们下地了,我背着箱子继续到下一个地头。

 还有,每到村子里,只要看见有小孩在玩,我就会大声喊“冰棍真是甜,不甜不要钱”。小孩子经不住诱惑,每当这时就会跑回家,把大人拉出来团团围住我,哭闹着要父母买冰棍吃。一般来说,就是家里十分拮据的,也会拿出几分钱来,买支冰棍来给孩子们解解嘴馋。

 卖冰棍最喜欢的是大热天,最怕的是阴雨天,大有“心忧炭贱愿天寒”的感觉。那时人们都还很穷,几分钱的冰棍也不是说买就买的,我每天都是想着办法把冰棍给卖完。早上一大早出门,到很晚了才回家,“冰棍冰棍……”叫卖声喊干了嗓子,渴了也舍不得吃一根冰棍,就喝随身带着的井水,饿了拿块干粮填饱肚子。有时碰到雷阵雨,在无处躲避的情况下被淋成“落汤鸡”,我也坚持着。

 整整一个暑假,因为坚持,让我挖到人生的第一桶“金”,挣了60多块钱。也因为坚持,也学会了硬着头皮叫卖“冰棍冰棍”,即便在路上遇到老师、同学也没了羞涩,反而是迎着他们不解的目光一路叫卖着……

 现在的农村家家都有电冰箱,各种冷饮更是一年四季的不停供应,再也听不到当年的叫卖声。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,但那卖冰棍的的艰辛和欢笑,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记忆里。